第440章：祭台

　　凌霄子咽了咽口水，目光有神的看着黑暗中浮现的一丝微光。
　　那是墙壁的一个角落处，淡淡的柔和光芒洒向周围，没有半点刺激的感觉。
　　但重要的不是这微光，而是微光照耀的地方。
　　目光所及之处，那墙壁角落的一个方位出，一块块石头错落有致的堆叠起来，而在那看起来似乎凌乱粗糙的墙壁处，仔细看也能发现，那些凌乱的纹路似乎并不是随意的排列。
　　至于堆叠的石头上，有着隐于黑暗中的物品，在荧光闪烁中，偶尔透漏出一角。
　　江宪和凌霄子向着墙壁的方向走去，很快便来到了那墙壁前方。
　　距离近了，看的也更清楚，两人这才发现，之前看起来堆叠的石块，竟然是一个小小的八面体祭坛。
　　虽然这个祭坛不高，甚至可以说是低矮，但确实是一座祭坛的模样。
　　祭坛八方每一面都刻着一些繁复的花纹，在中心处或是猛虎，或是龙龟，或是凤凰鸟雀……种种珍奇异兽的样貌显露其上。除此之外，这些异兽的周边，或是云雾缭绕，或是星宿列张，环绕周身。
　　而它们的主体则好似齐齐看向祭坛的中心，在膜拜中央的神明。
　　这微小的祭坛上，只放着一样东西。
　　那是一个一尺多高的洁白杯子，上方纹路颇为贴合先秦时代的饕餮纹。
　　除此之外，在这饕餮纹之中，有五颗大小的宝石镶嵌在上面。
　　青、赤、黄、白、黑……五色宝石安静的在杯子上休憩，凌霄子两人对视一眼，带上手套，小心的向前触碰。手掌刚一接触杯子，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起。
　　下一刻，这祭坛的四周突然延伸出来一个个微小的灯盏，一缕缕淡淡的火光从上面浮现出来。
　　火光闪烁，光芒照在杯子上，上面的五色宝石在这火光的映照下闪烁起来，光华流转，宛如梦幻一般。
　　“无量天尊……”凌霄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，看着这近在咫尺的宝物，他一颗心蠢蠢欲动。
　　“姓江的，没看错的话，这是象牙杯吧？”
　　“应该没错，是象牙杯。”江宪仔细的打量了下，点点头，凝神道：“但是，这是我见过保存最好的象牙杯，它甚至都没有变色。”
　　“变色？”一旁走过来的方云野好奇的看着象牙杯：“江先生，象牙很难保持吗？”
　　凌霄子在一旁说道：“没错，象牙制品因为材质的原因，很容易产生变化，或是变黄，或是变白，或是变脆开裂……但凡是象牙制品，想要保存几千年不坏并不容易。”
　　“无论是从古墓出土的，还是传世的象牙制品，几千年下来依旧完好的都寥寥无几。”
　　“而且大多都泛黄了。”
　　“没错……”赵教授从一旁凝神道：“这个象牙杯应该是当今世界上最完好的象牙杯了，千年未变……不过，这里的环境根本不适合保存，真不知道当年在这里搭建这小祭坛的人是怎么办到的。”
　　江宪转身，见到大家都凑过来，又仔细的看了看杯子，沉声道：“不只如此，你们看，这上面的饕餮纹路。”
　　“相比于正常的商周青铜器上的纹路，更加精致，而且没有磨损的痕迹。”
　　几人一怔，随后仔细的看了过去，赵教授更是凝神端详，随后眼睛一眯：“没错……你们仔细看，这些饕餮纹并不是像是那种粗线条，而是一根根线条共同汇成了这鞋纹路。”
　　凌霄子眼皮一跳，看着上面的宝石，还有那纹路，脸上越发的欢喜，忍不住搓了搓手：“不错不错，确实是十分的精致。”
　　“无数细小的线条共同构建了一个大线条，这样的技法，这样的水准……”
　　“光是这样的技法，就价值上亿了吧？”
　　“再加上上面这五颗宝石……”
　　“果然，此物和贫道有个大缘……”他正说着，突然感到数道目光落在身上，看见赵教授那疑惑的神色，不由讪讪一笑。
　　“这东西的价值不用多说。”江宪在一旁开口：“绝对是国宝重器，大那我更在意的是侧面的这几道纹路。”
　　哦？
　　众人听的一愣，随后齐齐向着侧面看了过去，明亮的手电照射着杯子，只见到他手指的位置处，那比别出更加细密繁杂的纹路，让人乍一看感觉有些头晕。
　　但是撑过开始的头晕之后，众人的瞳孔都是齐齐一缩，眼眸中都露出了震惊。
　　“这是……七层？”
　　赵教授话语中透出不可思议：“这里的纹路竟然足足有七层相互交叠在一起，它……这，这是怎么办到的？”
　　“看不出镂空的痕迹，但这些纹路确实是层层叠叠的在一起……”林若雪秀眉微挑，眸中闪过惊异之色：“而起每一层相互组合之后还会有更多的变化。”
　　“巧夺天工，不可思议……”
　　“不过……”庄玉山在一旁道：“这个，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有帮助吗？”
　　众人声音一滞，江宪却微微点头道：“当然有帮助了。”
　　他转头看向庄玉山，剑眉上挑：“你看看周围的环境。”
　　庄玉山愣了一下，扭头看向旁边，这片空旷的空间之中，一片湖占据其中，连接湖的一条河流从远处流淌而来。其余各处只是混乱的石头，和凌乱的墙壁，完全就像是一处自然闪动被开凿了一半一样。
　　他心中隐隐有所明白，重新看向了这里。
　　“祭坛，祭祀，象牙祭品，机关……”
　　“江先生你的意思是……”他转身看向江宪：“这个祭坛，还有这里的东西，关系到这里的一些布置？”
　　“不然呢？”
　　江宪平静的道：“我想，这象牙杯不管在任何时代都会是珍贵之物吧？这样的东西放在这里，进行祭祀，那就绝不可能是简简单单的普通祭祀点。”
　　他说着，目光仔细的看着象牙杯子，看着上面的五枚宝石，还有那七层的重叠纹理。
　　脑海之中，这些纹理纹路拉伸变换，不断的组合变化。
　　突然之间，他眼眸一亮，脑中所有的纹路相互搭建，相互构造，化为了一幅图。
　　其中的前半部分，正是他们刚才走过的路！
　　原来如此……
　　这些纹路，是密文构建的地图！有了这地图……接下来的行动，就会畅通不少。
　　他长长的吐了口气，看着身边的几人道：“走吧，我想，我已经看出来了。”
　　说着话，他看了看时间，绕过这小型祭台，走到墙壁上，带着手套的手掌在墙壁上微微摸索延伸，他手突然一沉，刹那间按在了一个位置，随后脚步挪移，来到了墙壁的另一侧，猛地按了下去。
　　一次两次三次……
　　江宪的身影在短短的几秒钟内，在整个墙壁周边变化了七次，那被他按过的墙壁没有下沉。
　　但当他退后，来到祭坛前，按在了凤凰纹路的眼眸处。
　　咔咔咔……
　　连绵的声音响起，前方的墙壁发出轰隆隆的震响，上方的尘土簌簌的落下。众人双眼盯着前方，只见到那墙壁的巨石缓缓上升，一道道缝隙在黑暗中浮现出来，并逐渐扩大。
　　伴随着轰的一声震响，墙壁之后的道路彻底显露。
　　而在石门开启之后，突然有两盏灯从边缘弹出，随后一点火光在其上燃烧，照亮了周围的道路。
　　整齐的地面，规整的墙壁，即便过去了不知多少年，依旧平整。
　　在墙壁的两侧，一个个三米多高的青铜人如同道路两侧的侍卫站立在那里，它们一手握着兵刃，一手提着灯，双眸盯着前方，似乎在等候着一个个凡人去觐见它们的王。
　　啪！
　　清脆的声音响起，下一刻一道光在通道内闪过。
　　随后，青铜人手中的灯亮了。
　　一盏两盏三盏……
　　短短片刻化为燎原之势，如同一条沉睡的火龙苏醒，向上蜿蜒。
　　“这才是真的路？”庄玉山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，又回头看看那正在向湖中注水的河流：“我还以为只要顺着水源就能找到通路……”
　　“那应该也是一条路。”
　　江宪看着他道：“水有源，如果这里真的是我们所猜想的那样，这水的源头，或者是一段水路，绝对会贯穿经过这里的藏宝密地，或者珍宝处。”
　　“更何况，这里还有那些古怪的植物，还有人参果。”
　　“只是，那里的危险，我们无法预估。”
　　“毕竟，水源所在，也是众兽栖息之地。”
　　这话说的庄家三兄妹心中一个激灵，外界水源充足，或者说过于充足，迷雾谷中的野兽怪物并不会可以的寻找水源作为栖息之处。但这里不一样，如果真的走水路……
　　想到外界看到的种种怪物，他们心中也不由一寒。
　　“这里可能是相对安全的道路。”江宪说着看向三人：“你们如果想要走其余的道路也可以。”
　　“江先生说什么呢，我们自然是跟着您这位专家啊。”庄玉山连忙打断江宪的话：“我们这些人也就打打下手还行，真探索，恐怕走不出多远就要陷入迷茫了。”
　　“大家都没有意见，那就走吧。”
　　江宪看着前方，向前迈出了脚步，同时隐晦的给凌霄子递了个眼神。
441章：楚思
　　凌霄子看到那眼神心领神会，整个人落在后面。
　　手上带着手套，等众人都进去了，将那象牙杯子小心翼翼的拿起，随后装在了背包之中。
　　周围一切如常。
　　“果然……姓江的看的没错，这象牙杯和这些机关并不是一体的。”他眼中若有所思，目光巡视了周围一圈，飞快的向前走去，追着江宪等人的步伐。
　　在他走后片刻，这片空荡的区域之中依旧寂静，除了水声似乎再无其他。
　　伴随着一道巨大的轰隆声响，洞口大门落下，水下洞口紧闭，一切似乎恢复了以往的模样。
　　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　　刀老爷子站在大门前，目光落在了卡尔身上，其余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刀老爷子身上。
　　“……老爷子不是要进去吗？”卡尔眼角抽动两下，看向大门：“咱们如何进去？”
　　“不知道啊。”刀老爷子一脸平静的说出这句话，让在场的众人眼皮抽动了几下：“我又不精通机关，这种东西，还是要看卡尔先生你们这些专业的来。”
　　那你之前说的那么铿锵有力！
　　几人心底嘀咕一句，刚才那架势，还以为这老爷子已经有了办法了呢。
　　卡尔也心情平复下来，他的目光落在大门上，落在两侧的石壁，和那一个个雕像，一盏盏灯火上。
　　冷风吹过，灯火跳动，冰寒的凉意让人忍不住打个寒颤，而那灯火也跟着摇曳，在通道中明灭不定。
　　延伸的阴影胡乱的窜动，好似暗中的幽魂在游荡，在……盯着他们。
　　众人跟着向周围看去，不知怎么的，看了几眼便感到心中一片森寒，整个人都不由的后退半步，一股莫名的颤栗感从心底升起，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存在在盯着他们，在准备分食他们。
　　“不对……之前完全没这个感觉。”亚伯喃喃自语，他还完好的臂膀抬起来，捂住胸口，大口的呼吸两下，刚要继续向周围看去，卡尔的声音便传了过来：
　　“不要看那些灯，记得之前的乱石殿吗？”
　　乱石殿？
　　亚伯一愣，随后立刻闭上眼睛，开始深呼吸平复紧张的心情。
　　“大家都不要看。”卡尔声音沉稳，没有半点慌乱：“一些小把戏罢了，凭借空间还有色彩方位的布置，来对人的视线和精神产生诱导，让恐惧滋生。”
　　“虽然并不常见，但在一些的远古密地之中，都有类似的布置。”
　　“恐惧往往会带来慌乱，会让人无法冷静，做出错误的判断。”
　　简单的几句话说住，原本还有一些恐惧的人顿时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安定了不少，他们转过身，不去看后面凌乱错落的灯火，改为盯着前方的大门，情绪渐渐的恢复如初。
　　“古人也懂心理学？”
　　刀三叔回过神来，有些惊讶的道。
　　“当然，只是他们并没有划分出这一学科。但是心理暗示，接触周围环境增加压力，这些手段比比皆是。”
　　刀老爷子眯着眼道：“多的不说，光是皇帝上朝时的大殿布置，显示皇帝威严什么的，就是一种简单的心理学。还有打压拉拢，驭人手段……从古到今，这种简单的心理学方法已经渗入了方方面面。”
　　“但是像这里的布置，让人看到之后从内心不断的泛起恐惧感的，恐怕整个世界上都没多少吧？”
　　“即便是在现代，这也是最为顶尖的水准了吧……”
　　“是的。”卡尔平静的道：“这种情绪放大，让人心底不断的涌起恐惧的手段，在现代也是最为顶尖的了。”
　　他说话的时候，目光没有看向众人，只是盯着左右和前方的大门。
　　神灵、祈祷、祭祀、楚地……
　　周围的布置和景色与自身的知识在脑中交汇流转，不停的变化，他虽然还没能完全看出来这里的布局是什么，但已经隐隐有了一定的猜想和思索。
　　“如果是庄蹻等人进行的改造的话……”
　　“这里应该是贴合楚地神话。”
　　“太阳东君、雷霆云雾的云中君、隐没山林的山鬼……”
　　他的目光从门上落下，看着众人道：“我想，我已经找到开门的方法了，大家先退后。”
　　说完之后，他当先退到了门前十五米处，等到所有人都过来，他才带上手套，看着左右的墙壁，又看了看大门，迈步向前。重新来到了这十多米高的大门前。
　　手掌触碰着下方纹路，那是河流的纹路。
　　在河流的纹路之中，隐隐有着其他的影像浮现。
　　日月、云雨、雷霆。
　　伴随着卡尔的手掌出动，河中映照的日、云、山……被依次按动，下一刻周围突然发出一道爆鸣之音。
　　墙体在震动，地面在颤抖，一瞬间，密密麻麻的尖刺猛地从地面凸起，向上戳出。下一刻两侧的墙壁显露出一个个孔洞，一道道纯净的水柱顿时喷涌而出，在瞬间便将卡尔身后的十余米空地冲刷覆盖。
　　随后轰鸣再起，那深处的尖刺麻利的缩了回去，那冲刷的水流顺着孔洞落了下去。
　　短短的几秒钟，一切都恢复平静，只留下那湿漉漉的地面，还在彰显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。
　　刀老爷子的眼睛眯了下，旁边的几人也深深吸了口气。
　　太快了……那些尖刺还有水流太快了。
　　如果并不是他们离开大门十余米，而是还在刚才的位置，此时恐怕已经成了刺猬吧？
　　而且，那些喷射的谁……
　　鼻子微微抽动，李小姐蹲下来仔细的看着地面的水渍，心神微凛。
　　那些喷射的水里，有毒！
　　“好重的杀气啊……”刀老爷子感慨一声：“尖刺，水柱……虽然是简单的布置，但若是没发现，这十几米的空间内，恐怕除了开门人，没有一个能活下来吧？”
　　“这还是在开门正确的情况下。”
　　他话音落下，前方大门一震，一道吱嘎的声音从那里传来，向着两边打开。
　　卡尔的身子立刻向后退去，伴随着门开，一股陈腐的味道从中传出，一道道烟尘席卷而来。
　　等到烟消尘散，卡尔转过头，对着几人道：“应该没什么问题了，走吧，一起进去看看。”
　　“卡尔先生，你刚才没有按月亮的倒影吧？”李小姐突然开口道：“日月倒影，在下面的水纹之中最明显，我刚才看的很清楚。”
　　“没错。”
　　卡尔笑着转头道：“如果按了月亮的倒影，恐怕就不是这十几米的路是这样了，只怕整条通道都会变得危险。”
　　“楚地，是有月亮无月神的。”
　　“这一点屈原的天问里就能看出来。”
　　他说着话，看了看左右道：“如果进来的真是一个对楚地一知半解的人，猜到了机关和神有关，只会死的更惨。”
　　“没错……”刀老爷子点点头：“古人的很多布置就是如此，你若是不了解，很多生路就会转化为死路，尤其是在这种存在了数千年，藏匿着无数宝物和神话的地方。”
　　“走吧，让我们揭开其中的秘密。”
　　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　　“石门关上了……”
　　赵教授听到后面的震动，捋了捋自己的胡须：“我们没有碰闭合的机关，从我们进来，到石门关闭，总共也没有三分钟。看来这条路并不是大部队进入的路径。”
　　“哦？”
　　旁边的庄玉山微微露出一丝惊讶，看着赵教授道：“大部队？交手你怎么会想到大部队进入？”
　　“这里的工程，这里的修建……”赵教授跟在江宪几人后面，看着左右平整的道路道：“多的不说，光是这铺满了石板石砖的墙壁地面，要耗费的人力就不少。”
　　“更何况……如果猜测是真，这里作为远古时代的祭祀神灵的地点，在重要的时间庆典，肯定要大量的人聚集汇聚在这里，共同祭祀的。”
　　“机关既然是自动关闭，还是间隔这么短的时间，说明这是特殊通道，或者是，专门给当时的首领贵族之类的人准备的通道。”
　　“当然……也有可能是时间过去太久，机关一些部分失灵了。”
　　赵教授说着，看着几人一笑道：“我就随便说说，你们听听就好。”
　　随便说说？
　　江宪和林若雪对视一眼，这可不能当随便说说。
　　“如果教授你说的是真的……”庄玉良目光落在赵教授身上，又转向了周围的墙壁和地面：“那咱们走的这条路岂不是最安全，最稳定，最容易的道路？”
　　“不……”
　　江宪回想着自己在象牙杯上看到的那幅地图，想到上面错综复杂的路线，缓缓开口：“首先千年过去了，古滇国消失都快两千年了。”
　　“当年安全的道路，现在未必依旧安全。”
　　“更何况……”
　　“谁说首领，贵族这些人走的道路就会更安全，更轻松？”
　　“别忘了我们之前的推测……他们，是去祭拜神灵。”
　　“而历来和神灵相关的传说和神话中，想要见神灵都少不了一个步骤……”
　　“困境、磨砺、越过千山万水……”他转头看向庄家三兄妹：“也许当年走这条路的贵族，他们走起来要容易，因为他们了解这里，知道这里的布置和变化。”
　　“有了准备和应对。”
　　“但我们，是真的要直面那‘神灵的磨砺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