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
第一章 重返二十岁
　　“砰！”
　　小儿子蒋修杰目不斜视地路过餐桌，进入房间后用力地甩上了门。
　　大儿子蒋修谨仿佛没听到一般，静静地吃着饭。很快，他也吃完收拾好了碗筷，低声说了句吃饱了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　　等俩人都离开视线之后，蒋明才放任自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，疲倦地揉着额角。
　　蒋明是一位警察。他原本有个很好的家庭，夫妻相敬如宾，两个儿子聪明可爱。
　　而他的职业导致了悲剧，寻仇的罪犯杀死了他的妻子。对妻子他虽没有浓烈的爱情，却有着很深的感情，那是家人一般的感情。悲伤之上更多的是自责，被自己压得喘不过气的蒋明选择了将自己置身于紧张的工作中，对自己自虐般的严苛要求也慢慢扩散到对儿子的态度上。等他终于有一天回想起来看淡一切的时候，两个儿子已经被推到了很远的地方。
　　这时才真正醒悟过来的蒋明辞掉了工作，靠着额外精通的外语水平在家里接收翻译工作，照顾两个很久未接近过的儿子的起居，拉近被浑浑噩噩的自己推远的距离。
　　回过神来的蒋明发现两个儿子都已经成长到了他陌生的样子。小儿子已经上了高中，变得叛逆偏激，像竖起刺的刺猬，把自己防备在了外面。无论说什么，总是以最激烈最负面地态度回应。
　　大儿子已经开始工作。已经没有小时候活泼样子的大儿子虽然十分有礼貌，却是再明显不过的疏离，安静而理智地表达了对他的抗拒。
　　今天也是毫无成果的一天。蒋明不免有些泄气，实在是这么多年习惯了那种说教大于夸奖的作风，如今他怎么也无法拉下脸来自然地贴近两个儿子。沉默寡言而死板的脸也无法传达真正的心情……从心底感到疲惫的蒋明也草草洗了个澡就躺到了床上，临睡前许多复杂的情绪一拥而上，让他忍不住怀念大学时无忧无虑的自己，想着想着便沉沉睡去……这一夜，便是天翻地覆。
　　隔日是周末。蒋明一反往常地睡到了下午。
　　这是极少见的，他的作息一向如闹钟一般准确。
　　虽然对父亲只剩下了说不上正面的复杂感情，但迟迟没有看到父亲出现的两兄弟对视了一眼，比较不那么态度恶劣的哥哥蒋修谨便试探地去敲了父亲的门。
　　三回过后，里头依旧没有半点动静。
　　蒋修谨心沉了沉，果断地扭开门跨了进去，下一步却愣在了原地。
　　弟弟蒋修杰摆着不耐烦的表情，也凑过来假装随意地瞟了一眼，也愣住了。
　　床上得父亲还是那张脸，却不再因为生活而显得疲劳暗淡。身材变得瘦弱，皮肤也变得白皙，原本就算俊美的脸更因年轻而显得朝气。
　　父亲变成了二十岁左右的年纪，很不安全似的微微蜷缩着，衣服大了些，被蹭开露出了一小片皮肤。
　　这样的父亲陌生又新奇。来不及惊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，两兄弟都为这副模样的父亲感到了不可思议。
　　自小他们对父亲的印象就是十分高大健壮的。很小的时候，还算温柔的父亲会带着他们玩，会让他们骑着脖子，会爽朗地大笑。身材壮实的父亲总是给他们很大的安全感。
　　再后来，母亲出事。父亲变得陌生起来，对事事严苛得不近人情。做一件事得不到夸奖，有时更会被训斥不够努力。原本亲切的笑脸变得僵硬而死板，嘴唇也始终如同刀刻一般抿着一条直线，笑容自然是再没见过了。
　　那样的父亲更多的让他们害怕，仍然显得壮实强大，不可反抗。
　　甚至直到昨天的那个父亲，虽然态度有所软化，但身形却依旧和以前一样。
　　而现在这个小父亲却显得特别脆弱。
　　二十岁左右，那时候的父亲原来是这样弱小的吗？
　　在两个儿子持续的注视中，蒋明终于醒来了。不知为何觉得头脑一片昏沉的蒋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奇怪之处，只觉得两个儿子莫名其妙地站在自己床前一动不动，不知道在看什么。
　　“怎么了？站在这里做什么。”撑起身子有些不自在地问着的蒋明在下一秒张了张嘴一脸惊讶，“……我的声音？”
　　连声音也从低沉成熟变为青年特有的清亮。
　　两兄弟不知道为什么，看着一脸惊讶的看起来白嫩瘦小的父亲，觉得有些手痒。